Chapter 8：[1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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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回到了迷宫城堡。但是这次一切都不同了：他们再也不会躲藏在阴影中，祈祷别人不要发现自己了。除了他们还剩四名贡品，那几个人可能在任何地方——Merlin不用问也知道，Gwen和Arthur肯定跟自己一样想要终结这一切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他们已经厌倦等待、厌倦恐惧了。
所以虽然他们受着伤，身体也很疲惫，但他们仍然举起武器，急切地向前行进着。毕竟要做职业贡品，Merlin想着，挺直了自己的肩背。
Arthur是第一个听到异响的。他顿住脚步，举起了一只手，Gwen和Merlin瞬间僵在原地，一动不动地安静听着。
有个女孩正在啜泣。
Arthur转头与Merlin对视一眼，Merlin想，自己或许已经知道Arthur在想什么了：接下来的事情会比他们想象中艰难得多。
他们大可以继续扮演职业贡品，但是Merlin跟Arthur在竞技场里相处了这么久，他已经很清楚，尽管Arthur训练了很长时间，表面看上去也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，但其实，他跟他装出来的那副样子一点都不像，他是不会对无辜的贡品痛下杀手的。跟职业贡品打斗、或者自我防卫是另一.码事……就在昨天，Arthur为了救Merlin才不得不射穿了Kara的咽喉，Merlin依然没有忘记那时Arthur脸上的表情。
Merlin张张嘴，他刚想提议，要不他们还是走其他路吧——或者弄出点动静也行，让门那边正在哭泣的人先做好准备——然而让他惊讶的是，Guinevere大步走到他们之间，面无表情地拧开了传出哭声的房门。
她从门缝间钻了进去，Merlin听到里面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，抽噎声戛然而止，接着便是一片死寂。他和Arthur跟在Gwen身后冲进房间，看清里面的情形后不由僵在了原地：Gwen举起手中的枪，直直瞄准了对面5区那个女孩，Mithian，她正蜷缩在对面的墙角，双眼圆瞪，一眨不眨地望向Gwen。
看来是她赢了Vivian，Merlin想，他瞬间松了一口气——过了一会，他才慢慢明白过来眼前的情形。
Mithian看起来糟透了。上次Merlin和Arthur见到她时，她的黑发还光滑柔顺，梳得整整齐齐，而现在，她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支棱着，上面还黏着什么东西，大概是血。Merlin扫视着她颓唐、脏污的身体，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她刚刚在哭什么：她的左腿溃烂了，深深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。那里明显感染了，伤口边缘已经结起了硬皮，整个房间都蔓延着一股难言的味道。他想知道那伤口已经溃烂多久了，再联想到Mithian可能已经这样拖着伤腿撑了好几天，他不禁感到更反胃了。
“Gwen，”Mithian喘息道，她的声音听起来跟她此时看上去一样虚弱，然而Merlin还是为她的语气深感震惊。那是一种了然的语调。这时他才明白她脸上的那副神情：不是恐惧，而是认命。“我希望是你。”
Merlin转向Gwen，问题已经到了嘴边，但是看到她脸上的表情，他又紧紧闭起了嘴巴，全身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她看上去痛苦至极，其中还夹杂着愤怒，他从不知道她竟然能如此暴怒。
Gwen静默了很久很久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。最后她终于开口了，但只说了四个字：“我也希望。”
然后她扣下了扳机。
嘭！
Gwen开.枪时，Merlin的目光从没离开过她。如果他当时移开了视线，他就不会看到她颤抖的嘴唇，也不会注意到她微微发抖的呼吸声，但很快，她放下了枪，然后挺直肩背，他刚刚看到她那一瞬的崩溃很快就被冷静淡漠的神情所取代了。
“Gwen……”Merlin轻声唤，他还是不能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。他还是不能理解他的朋友刚刚做了什么。Mithian已经受伤了，而且手无寸铁，Gwen却……Gwen刚刚……
“你帮了她，”Arthur喃喃道，Merlin吓了一大跳。Gwen也同样吓了一跳，他注意到她一直在颤抖。在其他任何情况下，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，但是现在……“反正她迟早是要死的，”Arthur继续道，他的声音依然冷静镇定得不可思议。“她可能正遭着天大的罪。”
Merlin不确定Arthur是在努力说服Gwen还是他自己。
“是啊，”Gwen低声道，她的眼睛依然紧紧盯着Mithian的尸体，“但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动手的。”
Merlin还是没办法看Mithian一眼——他不想面对现实，他不想看Gwen刚刚杀掉的女孩。
“Gwen，”Arthur开口道，Merlin很庆幸Arthur还能说话，声音还那么安抚人心，而Merlin只能呆呆站在原地，看着自己的世界分崩离析。“这不是你第一次在竞技场里遇到她，对吗？”
Mithian，Merlin想要大喊，她的名字是Mithian。但或许Arthur是对的，他没有提及她的名字。Gwen显然已经崩溃了，哪怕再多内疚也帮不了她。他脑海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他，到底还想不想帮，但是他没有理会。
她依然是Gwen，他对自己说。她永远都是Gwen。他又多了一件需要不停对自己重复的事情，直到最终相信为止。
又过了很久，Gwen闭上双眼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然后转向Arthur，她看上去那么脆弱，但同时又无比坚强。“没错，不是第一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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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天前：
她睁开双眼，马上开始警惕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。
Guinevere曾经努力抛却了一切有关竞技场的先入之见，就是为了真正进入竞技场时不要自乱阵脚——但是现在这种情况？这跟他们之前见过的所有竞技场都不一样，她惊恐地愣怔了几秒，几乎都没听到耳边那道正在倒计时的机械女声。
……七、六、五……
快动动脑子，Gwen，她摇摇头，在心里责备着自己。父亲是怎么说的来着？不管做什么，他说着，眨了眨眼，把泪水忍了回去，永远不要忘记思考，Guinevere。
……四、三、二……
她逼.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。你在外面，她对自己说，用珍贵的几秒时间忽略了耳边的倒计时。附近只有你一个人。这点很重要。这能为她争取时间。Merlin。你必须找到Merlin。虽然没能提前预测到现在的情景，但是这什么都不会改变；她知道该做什么。
……一……
她准备好了。
炮响之后，她跳下升降台，站在草地上，屏住呼吸望向面前那座巨大的石制建筑，在狂乱的心跳声中，她努力聆听着周围的动静。
什么动静都没有。
为什么没有动静？其他人呢？
每个人都知道，宙斯之角前的抢夺是饥饿游戏的固定节目。这是游戏一开始就要奉上的一场浴血奋战，它可以让观众的心跳立刻加速，先给他们一点甜头，然后再让他们继续等着看接下来节奏稍慢的心理战。
但是这次不一样。
忽然响起什么声音，吓了她一大跳，那似乎是一声怒吼；她转过身，看到有个身影正冲她扑过来——那是个金发女性，她只来得及认出那人是3区的Morgause，然后大脑就反应了过来。
快跑！脑海里的声音尖叫着，于是她开始狂奔。
Morgause追赶得很紧，这也时刻提醒着Gwen，虽然他们都是人类，虽然几个小时前，他们还一起平静地坐在来到竞技场的气垫船上，但是从现在开始，他们就要把文明世界抛在脑后了。就像以前所有的饥饿游戏一样，他们现在都是野蛮人：猎人和猎物。
现在，Gwen是猎物。幸.运的是，她的速度也很快。她飞速越过巨石，望向了身边最近的吊桥——选这条路才是最明智的吧？但不行，桥那边什么都没有。只有一望无际的大地，根本无处藏身。
所以她只剩下了一个选择：城堡。就这样跑进一个封闭空间完全违反了她的本能，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——Morgause依然追在她身后，看上去凶悍十足，可能对于血战还有些迫不及待，如果Gwen不是这么害怕的话，她可能会为那个女孩眼中无耻的愉悦感到恶心。她意识到，Morgause正期待着这一切。
或许，他们中的某些人真的只是野兽而已。
Gwen跑到那扇巨大的木门前，接着经历了一阵剧烈的恐慌，她刚刚意识到，门可能是锁着的——但是门没锁，谢天谢地，她拧开门，没有理会Morgause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，她冲进城堡，顺手甩上了大门——但是不行，不行，这还不够，Morgause很快就冲进来了，她必须继续往前跑——
大厅那头又有一扇门开了，Gwen瞬间动身向右奔去，但是已经太晚了，柱子都离她很远，现在她僵直地站在大厅中间，面对着另一个金发女孩，这个女孩头发蓬乱，双眼瞪得大大的——6区的，她想起来，叫什么来着？这不重要，快点跑啊！——但是往哪儿跑？她不能后退，也不能前进。
Gwen身后的门哐啷响了一声，把她吓了一跳；另一个女孩也停了下来，似乎跟Gwen一样被吓傻了，Morgause已经冲进来了，完了。
Gwen冲向了面前的那些门，让她惊讶的是，另一个女孩并没有向她扑来，反而紧盯着穷追不舍的Morgause。
霎时间，那个女孩眼中的神情发生了变化。“这边！”她大喊，招呼着Gwen，Gwen立刻动摇了。还有其他门可以选择——但是这个女孩，她不像Morgause，她眼睛里的情绪更加真诚，显然她也是吓坏了……
不。在竞技场里，没有人是真诚的。每个人都是冷酷无情的杀手。Gwen向左一拐，冲向了另一道门，她没有停下来看Morgause到底是追着自己还是转向了另一个女孩。
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尖叫，她倒抽一口冷气，但是没有停下脚步，只是一直跑啊，跑啊，又穿过一道门，上了楼梯，她还是继续跑着，跑进了一个长方形的奇怪房间，墙两边是大大的窗户，但是她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，只是一直向前跑着。幸.运的是，她没有碰上其他人，最后她终于停在了一个只有一道门的房间里……她即将在这里获得安全。
她深吸几口气，双手撑着大.腿，依然气喘吁吁，她拼命想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。她没有时间停下来，现在不行，永远不行。
嘭！
Gwen惊跳起来，虽然心跳依然十分剧烈，但是她已经做好了再次狂奔的准备。但是紧接着的是一片沉寂。放松，她告诉自己，这个城堡很大。他们不是冲你来的。
但这是个谎言。他们当然会冲她来。但是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冷静下来，调整呼吸，控制心跳，等着耳鸣停下来。然后她就得赶紧离开这个房间，虽然这里可能比其他地方都安全，但是如果有人找到她，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。
尽管她训练了那么久，还在过去几周每个无眠的夜里想象了那么多恐怖的情形，但是她还是没有为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做足准备。这个地方比任何丛林、山岭都要恐怖得多——因为她不可能从坚固的石头间逃跑。竞赛组织者一定是故意的，Gwen意识到。故意制造冲突，确保没有一个人能逃脱。
她想知道Merlin被安排在了哪里，他要面对的是谁。她只希望那些人都害怕到不敢跟Merlin打斗，就像刚刚楼下那个女孩一样。Elena，对了，她就叫这个名字。
Gwen闭上双眼，只要一会儿就好，她把头靠在了门边的墙上。这样的话，如果有人来，她就能提前听到了。然后……
然后呢？她要赤手空拳地跟他们缠斗吗？她知道这很可能发生，她甚至想要让自己相信，自己真的可以做到——但是现在，她真的站在了这里，知道冲突随时可能发生，她开始退缩了。她真能做到吗？如果来人是个比较弱的贡品，如果她真的有一丝胜率，或许对方是小贡品中的一个……她真的能动手杀掉他们吗？她颤抖起来，此刻特别想哭。
但是她没有哭。不仅因为哭泣只会适得其反，还因为她知道，此时此刻看着她的人不只有竞赛组织者。她的父亲，还有Lancelot，都在看着她。除了Merlin以外，她最爱这两个人，超过爱世界上剩下的任何事物，她决不能辜负他们。毕竟现在，她能给他们的就只有她的勇气和尊严而已。
她绝不会让他们看到自己崩溃倒下的样子，因为这会毁了他们。
她允许自己再做一次深呼吸。好了，现在她必须离开这个房间，去面对门那边的任何挑战。Merlin还在外面，她想。当然，她是听到了一声炮响……但那一定不是Merlin。绝不可能是Merlin。她摇摇头。再做一次深呼吸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让自己所有的恐慌全部涌上来——她就要死了，Merlin就要死了，可能已经死了，Morgause还在外面，更别提其他职业贡品了，自己说不定还得杀人——然后她开始尽量缓慢而彻底地呼出了这口气。
让她惊讶的是，当她再次换气时，她发现心底的部分恐惧真的不见了。
她没有停下来思考，而是打开房门迈了出去，回到了她来时的路上。然后她倒吸了一口气。因为她之前快速冲过去的那个房间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空旷：在墙的那边，紧挨着她狂奔而上的楼梯的地方，放着一大堆箱子。
宙斯之角，她震惊地想。这不可能——她不可能这么幸.运。
Gwen犹豫地往前迈出一步，什么事都没发生。这肯定是陷阱吧？竞赛组织者肯定就等着她放下戒备，然后……
她身后响起了甩门的声音，Gwen吓了一跳，但是她身后并没有人。肯定是这层的其他地方传过来的声音。
她不能待在这儿。尽管她很想拥有这里所有的东西，但她必须得离开。不过离开之前，得先挑选一件武器。
Gwen加快了动作，一味小心谨慎又有什么用呢？她走到武器架前，垂眸看向四处散落的枪.支——然后颤抖起来。不，她真的做不到。她不是那种人。事到如今，Gwen只能确信一件事，那就是她绝对不会举枪射击其他的孩子。
于是她坚定地抛开了枪.支，走向其他武器。她挑了一把带鞘的长刀，把它别在了自己的腰带上，接着又转向十字弓。
她挑好一把弓，在手里掂了掂重量，然后装上箭试了试手.感，就在这时，她的身后传来一声低呼，她僵在了原地。Gwen迅速回身，本能主.宰了一切，她举起武器瞄准了——
Elena。又是那个女孩，又是那双大眼睛，又是那副恐惧的神情。她僵在原地，Gwen也僵在了原地。这就是她决定自己要做哪种贡品的时候了。
她可以动手，就现在。她要面对的二十二个竞争者就会变成二十一个。很容易的——Gwen的准头很好。太容易了。
Gwen微微放低了十字弓。对不起，Lancelot。我做不到。
Elena明显松了口气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。她冲着Gwen露出一个怯怯的微笑。
看样子，她没必要独自面对这一切了。
TBC